求婚歸求婚,他們兩人的婚禮其實是個蠻愁人的事兒。戶籍上這倆人沒結婚,可是拜堂之類的事兒早在五年前就進行過了。雖然說想結婚的女孩子大多期待一個既盛大又浪漫的婚禮，可放到嚴霜這裏,真是愁死：“都拜過堂了,再去弄什麽婚禮,實在是怪不好意思的……”趙航倒是覺得無所謂：“誰知道這回事兒呢？也就是幾個家人罷了，上次拜堂我站都站不穩,根本就是被家裏的仆人們拖過去的呀，強買強賣的能算數麽，哎呦我錯了，大娘你輕點掐！”

兩個人聊了半夜,有一大半時間都在說這個婚事的問題。趙航前幾天去拜訪親戚們的時候,不管是嚴霜的外公外婆還是趙航本人名義上的叔叔跟姑姑趙平趙安，這些人無一例外地表示他們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嚴霜都十九了，總不能真拖到二十吧？而趙航在離開太原的時候，嚴青也表達了類似的看法。所以不管是辦的隆重還是隨意，都不可能拖得太久了。

婚事怎麽辦肯定是歐夫人跟趙家人商量，這年頭不興新娘新郎操心這事兒的，但還有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那就是嚴青不在。嚴霜是真的希望自己的婚禮能夠在父親在場的情況下舉辦，婚禮舉辦的時間是不是嚴青可以請假回來的時段這一點都沒譜，蒙古人最近蹦跶的比較歡。

“反正見不到阿爹，我就不結婚。”嚴霜少有的犯了倔，趙航覺得她這個堅持很合乎情理：“行行，咱們跟外祖母好好說說，等大人休假回來的時候再舉行婚禮，實在不行去太原舉行婚禮也成啊！”

嚴霜嘆氣：“結婚真麻煩。”

趙航不禁笑了，果然古往今來，結婚這事兒都不是簡單的。

雖然晚上睡得很晚，不過天剛蒙蒙亮，趙航就醒了，多年的生物鐘讓他根本不可能睡懶覺，早上起來，出去跑跑跳跳鍛煉了一圈身體，吃罷早飯，聽了嚴霜跟他講了去鴻臚寺要註意的事情，便去報道了。

鴻臚寺卿姓王，名叫王迅，他一見趙航就笑了：“很好，這大個子，擺出去就體面！”趙航大囧，這什麽跟什麽啊！等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下面的辦事人員一打聽，這才知道原委：原來此時的大宋，跟歐洲頗有一點往來，尤其是貞靜公主當年歐洲溜達一圈兒，連北歐諸國都聯系上了好幾個，這些國家先是有商人過來轉悠，後來商人們因為這條商路許多都發了財，回到本國一宣揚。便有不少國家正式派了官方的代表過來，有幾個國家甚至不顧萬裏迢迢，跑來跟大宋正式建交了！歐洲人個子本來就偏高，北歐人更是滿地傻大個。大宋人其實不算矮，尤其是軍人，一個個挺拔的很，個子不夠根本就沒資格從軍。可官員不一樣啊，當官又不考身高，北歐來了幾個國家，一群使節一個比一個高，偏趙航這位頂頭上司長得十分精巧，每每跟人家的大使打交道都矮上一截，心裏十分不爽。如今看到官家派來的副手是個傻大個，開心極了，很好，以後跟歐羅巴諸國的事務往來就交給你了！

頂頭上司開心，趙航也開心，矮油跟歐洲人打交道，這個我最在行啊！法語什麽的比起漢語更像我的母語啊。他正開心呢，手下人送來了北歐幾個國家的國書請他看看，趙航一看，傻了，我勒個去，完全看不懂……仔細一想，可不是，北歐像是芬蘭之類的國家，人家屬於烏戈爾語系，跟英語法語什麽的沒半毛錢的關系啊，神啊，難道繼宋代太原話，宋代開封話，宋代黨項語，宋代吐蕃話，宋代四川話之後，還要學學大宋時期的芬蘭語麽？這日子沒法過了！

其實趙航的擔心很沒必要，鴻臚寺專管對外交往，這時節國家可比後世的國家多多了，別的不說，光是二十一世紀中國的版圖，在宋朝就是分成四五個國家的。別的國家也一樣，科技的限制讓集權統治的範圍受到一定的限制，歐亞大陸上小國林立，光是跟大宋正式建交的國家就有一二百個，這聽起來跟後世的數量差不多，問題是，後世一二百個國家幾乎把全世界都包括進去了，而這會兒，交通不便通訊也很苦逼，能跟大宋聯系上的國家數量恐怕連亞歐大陸上國家數量的一半都夠嗆有。而在沒有什麽世界性通用語言的情況下，鴻臚寺的官員就是累死也不可能掌握所有國家的語言,再加上大宋強盛，所以基本上都是外來大使自己負責語言溝通的問題，也就是要麽學漢語要麽自備翻譯。也只有遼，金，西夏，蒙古，吐蕃……等等這些周邊的國家，在鴻臚寺才有懂他們語言的人存在。

趙航沒啥文化這一點他的頂頭上司也是知道的，所以安排了一堆讓他跟外國人會面的事情：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國，離大宋好幾萬裏，這麽遠的距離，政治影響什麽的純屬扯淡，那些國家派使節過來純粹就是為了方便商業往來，哪國的國王都不會嫌自己國家的錢多的。

大概了解了工作內容，趙航也松了口氣，想想也覺得正常，自己這樣的也算空降兵了，再加上他實在沒啥文化，上司腦殘了才會把重要的事情交給他呢！

快下班的時候，趙航跟上司，同僚們提出要請大家吃飯，結果王迅當即表示大家本就要湊份子請他吃飯，算作接風，趙航雖然一貫腦抽，不過這次倒是福至心靈，十分得地地表示自己是新人，正該請客。眾人推讓了一番，還是順了趙航的意思讓他請客：誰不知道趙航的新婦是嚴青的女兒歐夫人的外孫女，而且很會賺錢，這家夥最不缺的恐怕就是錢了，跟他搶著付賬實在很沒必要。

忙活一天回到家，晚飯的時候盧瑟也回來了。盧瑟前一天被禦林軍的幾位首領請去吃飯，半夜才回來，早上又沒在一起吃飯，所以他們雖然住在一個宅子裏，卻已經快兩天沒見面了。

趙航一見盧瑟，便打趣他：“昨日禮部新任的馮郎中跟我打聽你來著，阿瑟，你如今可是不少人眼裏的乘龍快婿，怕是小娘子們要為你搶破頭呢！”

盧瑟臉一紅：“大哥莫要打趣我，我一個當兵的，頭都懸在腰帶上呢，差不多點的人家，誰舍得把女兒嫁我？”

趙航笑道：“凈胡說，連岳父都有人小娘子追著要嫁他呢，何況你這般年少英俊。”

盧瑟嘆道：“那又如何？喜歡我的人我又未必喜歡。”

趙航一呆，忽然想起盧瑟當日是喜歡嚴霜的，頓時有些尷尬，盧瑟白了他一眼：“你又胡思亂想著什麽呢？我才二十一歲，有大把的時間，幹嘛要現在就吊死在一棵樹上？”

趙航嘴角一抽：你的表情根本不是這個意思吧。

“咳咳，當然，這句話還有個更好的表達方式。”盧瑟正色道：“匈奴未滅何以為家——”

趙航頓時噴了：“感情霍去病當初不結婚是因為沒玩夠啊。

玩笑歸玩笑，盧瑟還是認真地跟趙航講了自己的想法，趙航也十分理解他的心情。盧瑟是真的沒心思結婚，他現在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哪裏有時間想這些有的沒的？娶個新婦放在家裏當擺設麽？白白耽誤人家的青春。像嚴青那樣的，在軍中不是一個兩個，常年征戰，妻子在家裏憂心忡忡……越是身居高位的將領，妻子往往更容易早逝。畢竟高級將領的妻子也少有草根出身的，雖大多知書達理，可這樣優渥環境中長大的女人相對的更容易多思多慮也是真的。

“我這樣的，其實還是適合娶個武官家的女兒，起碼習慣了生離死別。”盧瑟的話讓趙航很有同感，嚴霜是怎麽失去母親的？還不就是因為她的媽媽溫柔而纖細麽？這樣的女人娶來做妻子是十分幸福的，因為她們溫柔體貼，可是對她們本身而言，嫁給武將是十分殘忍的，她們不得不總是面對兩地分居的境況，每一次分別都可能是生離死別，這實在太殘酷了。

盧瑟來開封的主要任務是述職，再就是受駙馬的托付過來見見公主，最好能讓公主答應出門的時候的帶著他，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原本公主只說服了官家在國內轉悠，所以防衛力量肯定差些，駙馬聯系嚴青純粹是擔心公主偷偷跑出國境線；而現在官家已經答應了讓她到鄰國溜達一圈，那麽護衛什麽的肯定是直接配好的，這樣一來，是不是非要盧瑟跟著也就無所謂了。而且公主出去要在官家過了生日以後，那就是秋天了，盧瑟現在盯在這裏也沒什麽用了。他溜達一圈，混了個五品當當，該辦的事兒也辦的差不多了，按規定也該離開開封了。只是畢竟有駙馬的囑托，不管事情還需要他辦麽，總要見見公主才是。若是公主看他順眼，出巡的時候點名帶他那是最好，不管官家派了多少人馬，嚴青畢竟是應下了駙馬的，總要有始有終。況且盧瑟自己也很想到周邊各國看看情況。

盧瑟把這事兒跟嚴霜提了，想請嚴霜幫忙，畢竟，公主不是他相見就能見的。嚴霜滿口答應，這實在不是什麽大事兒，她本就跟公主很熟的，公主前陣子還說要到她這裏看花來著，看……花……

嚴霜頓時抓狂了：“我答應了貞靜住，等春江綠水全開了就請她過來看，現在可好，花早被你剪了，我請她過來看花梗不成？啊，你讓我怎麽跟寧姨姨解釋啊。”

趙航抱頭鼠竄：“一件事兒不可以一提再提啊少女，得理不讓人是不可以的……哎呦！”

趙航一個沒小心，正撞到一個人的身上，趙航定睛一看，原來是其木格。

其木格穿了一身普通的漢人小娘子的裝束，手裏拿著幾本書，書掉到了地上，她本人也被撞倒了。趙航趕緊把小姑娘拽起來：“其木格，你沒事兒吧？對不起，我太不小心了。”

其木格搖搖頭，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紅暈來，她的眼睛比平時要亮的多，她沒有管趙航，也沒管地上的書本，徑自走到嚴霜面前。

“大娘，我剛才聽你說，要請貞靜公主來這裏麽？”其木格的聲音甚至都有點發顫了。

嚴霜有點意外，但還是點點頭：“是啊，我想請她過來賞花，大概也就是這三五天的事兒。”

其木格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在努力地讓自己鼓起勇氣，她深深地沖嚴霜拜了一拜：“嚴大娘，我懇求您，讓我見一見貞靜公主吧！”

嚴霜越發驚異：“你說什麽，你要見貞靜公主，為什麽？你認識她？”

其格木的神色中帶了狂熱與虔誠：“我不認識貞靜公主，但我知道她，我們草原上的人都知道她，有位貞靜姑娘，她是長生天派下來的天使，她帶著許許多多的有本事的人四處旅行，他們來自不同的民族，頭發，眼睛的顏色都不一樣，那些人當中，有歐羅巴人，有一賜樂業人，有大食人，有蒙古人，有黨項人。她走過的地方，生病，困苦的人不管來自什麽民族，她都會伸出手來，她幫助任何一個需要幫助的人。即使她從未來過我們的部落，可我們卻早就聽過她的傳說……那時候，我們不知道她是大宋的公主，我們尊敬她，崇拜她，在困苦的時候會祈禱她能夠來到我們身邊。”

其木格緩緩地跪了下來：“盧將軍，嚴大娘，趙大夫，我感謝你們為我做的一切。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想要讓我像普通宋人姑娘一樣安靜地生活，可是我生在草原，長在草原，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今後的路到底該怎樣走……雖然我對未來一無所知，可是最起碼，我知道留在開封，讓自己變成一個宋人是不可能的。然後今天我聽到了貞靜公主的名字，我想要見見她，我有一種感覺，長生天派來的貞靜姑娘，一定能夠告訴我，我該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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